离开前的准备

之前心血来潮的投稿(APNet 2023 会议)收到了录用通知,在出发的前一周格外慌张。

因此,我特意请了两天假,就闷在家里埋头补充实验数据和拉扯准备展示的 PPT。请假是为了免除常规工作事项的影响,可以专心致志地准备会议。

至于为什么心血来潮要投稿要参会,那是因为这个学术会议是在香港举行的。对于从来没有去过东方之珠的我来说,还是蛮有兴趣的。

当然,这绝对不是公款吃喝游玩,学术会议才是正经事,要跟学界业界的大佬们取取经。

话说,那里还有一个老同学在,我已经提前跟他取得联络了。

飞机上的老乡

提前预约了启程当日的滴滴顺风车,有顺路的司机秒接单。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上下班抢不到好单子了?我的操作太慢了。

开车的师傅接到我,说他就在浦东机场附近上班。我有点羡慕他能接到我这么好的单子。

用港澳通行证自助办理好值机和取票后,我早早地就过安检进入候机厅了。

答应了媳妇儿要帮她看中免日上的“Nars大白饼”价格是否合适,如果便宜的话就帮她入手一个(200~400元的化妆品)。

跑了好几家中免日上免税店,终于问到一家有卖,说是 10g 258, 16g 298,我给媳妇儿说了下。媳妇儿让我和香港的免税店比比价,选更划算的买就好。

那时,我要是买下那盒 16g 的大白饼就好了。

临近起飞前 30 分钟,大家陆陆续续排队登机。我们即将搭乘的是一架超大号波音飞机——约有700多个座位。

说实话,这让我我有点担心下飞机要花好久的时间。

上飞机后,我跟空姐要了一个毛毯。温度开得可真低,装外套的书包已经放到上面的收纳柜里去了,就用毛毯取暖吧。

意外觉得毛毯质量还不错,裹起来竟完全不冷了。

隔壁的大姐也学我跟空姐领了两件毛毯,一件她自己用,另一件给她儿子。

隔壁大姐自从上飞机后,就问空姐什么时候能上餐食,并强调他们早上五点就开始赶飞机,没吃早饭饿得不行。

乘务员开始将餐车推到我们这一排旁边时,大姐领了她那一份,问道:“能不能再多给我一份炒饭?早上没吃太饿了。”

乘务员小哥面露难色,说餐食都是按座位数量配套分发的。如果后面有多余的份,才能给她多发放。

隔壁大姐只得叹息作罢。

我听她口音耳熟,便问道:“大姐您是东北人是吧?”

她点头说是,并进一步介绍他们来自辽宁大连。

我又问她是不是一大早转机到上海,再从上海往香港飞。

她说没有方便的直飞航班,只能在上海做个中转。

大姐十分健谈,说她儿子刚刚中考完,带他去香港玩儿一玩儿,还得赶在毕业典礼之前回去。

我问她海南(如三亚)的海和山东(如青岛、烟台、威海)的海有什么区别。她说就像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北方的海像男人,粗犷壮丽;南方的海像女人,温柔宁静。”

这是我这辈子听到的印象最深刻的对海的说明。

大姐还特别推荐了三亚的一家“红树林”酒店,说是服务非常到位,以后如果去玩儿的话可以试一试。

香港地铁行

下飞机以后,我打开了移动网络,并且可以使用谷歌的服务了。还好来之前购买了漫游流量。

出海关的时候拍了张照片,结果被身穿制服的小哥拦了下来,告诫我此处不能拍照。于是我配合地删除了照片。

从地图里我才发现,原来香港机场其实并不在香港(岛),我要去开会的地方——香港科技大学,也不在香港岛。它们正好分布在香港岛的东西两侧。

出了机场,可以无需刷卡搭乘机场快线,二十多分钟直达市区(也就是香港站、中环站)。

相比于上海来说,香港的地铁线路很好记。总共不到十条地铁线,且核心的线路基本在香港岛。上海现在都规划到快三十号线了,而且每条地铁线路都很复杂。

高德地图有一个有趣的功能,叫“足迹”,指的是如果路过那一块,就会点亮该地点所属片区。第一天抵达香港,我的点亮区域就已经达到了快 30%,这是在上海生活 7 年都没能取得的成绩。

房间里外

一个半小时不到,我抵达了 Vega Suites 酒店。

用不太熟悉的生活英语和前台小哥交流,出示了我的港澳通行证,办理好入住。

到了房间里面,感受到不远处高楼巨大的压迫感。这就是香港“鸽子笼”。

我住的是一个标间,有两张床。不过,与内地不同,标间每张床大小不是 1.2 米,而是 0.8 米左右。而且这两张床还被中间的固定隔台挡住了,无法拼在一起。

晚上出去吃饭,在商场里迷了路。听同学说,这里的所有地铁站都自带 TOD 商业。

吃完晚饭,到将军澳滨海广场散步,看到好些人在此跑步遛狗。

欢庆香港回归 26 周年的红旗与港旗迎着海风飘扬。

失眠

香港的第一晚是在失眠中度过的,我想是因为晚上喝了加糖的奶茶。真是地道的奶茶啊。

凌晨三点左右,大脑终于知道自己撑不住了,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六点半,我就起床收拾装备了。七点四十五左右,我搭上了去香港科技大学的会议班车。

听着圈子里面早已熟络的老师们在聊天叙旧,我只得乘机补觉。

郭老师的开场

到达香港科技大学会议场地后,在门口取了红豆面包作早餐。

八点半左右持续两天的会议正式开始。

大会主席郭传雄老师上台发言。郭老师可以说是高性能计算 RDMA 领域的泰山北斗,RoCEv2 的奠基人之一。 早些年在微软亚洲研究院担任研究主管,后到字节跳动。目前已离职,去向暂未公开。

郭老师介绍了 APNet 会议的论文总体评审与录用情况,今年有创纪录的 90 篇投稿,但是其中有 10 篇未能被评审就被 early reject 了 —— 违反了双盲要求。

累计两轮评审,共录用了 24 篇论文。其中不少业内知名学者赫然在列。

郭老师同时也是第一个 keynote talk 的主持人,介绍了即将做主题分享的陈海波老师。

国内系统第一人

陈海波老师不仅在学术界的名号如雷贯耳,在工业界也是声名远扬。

他不仅是软件学院的 IPADS 实验室的创立者,也是华为内核实验室的主任(比较夸张一点的名字是鸿蒙之父)。

陈海波老师演讲之前,自谦地说他的主要研究领域是体系结构和操作系统,对于网络这一领域不是个专家。

但从他的分享内容来看,谁都不敢说他不是个专家吧。他们对于智能网卡的研究可能比很多做网卡的工程师都更加深厚。

他有一个了不起的弟子 —— 魏星达。即使放眼国际,他也是顶尖水平的博士。以后得路会更加精彩吧,不是我们这种小角色可以碰瓷的。

午饭与搭讪

十二点半左右,一上午的会议议程终于结束了。志愿者指挥我们参会人到 China Gardens 中餐厅去吃饭。

一上午并没有认识新的朋友,看到那些学术明星们在会场外面相谈甚欢,我感觉到一阵的失落。

用餐的座位都是自主选择的。我随意找了一个人少的桌子,寻着空座便坐下了。

我刚一坐下,左手边来了一个清瘦的高个小哥,跟我打了声招呼也坐下了。

我们一聊,才发现彼此是同一届博士毕业。他在北邮,我在上交。

巧的事,他左手边坐了一个日本小哥,我们也互相打了招呼。日本小哥向我们介绍他来自东京工业大学,目前是个硕士。

我隔壁坐着两个女孩子,她们互相正聊得开心。我以为她们是一起来的同学,没想到一问之下才知道一个从湖南大学来,一个从美国的 Temple 大学来。

华为小哥是跟着团队一起,过来一半是听会议talk,一半是来香港科技大学招揽储备人才。

日本小哥和我右手边的两个女生都是录用了 poster,要参加下午的展示。

KAIST 的实力

下午的会议议程我听得似懂非懂。

印象比较深刻的还是 KAIST 来了好几位老师,他们在网络协议与领域专用高性能网络方面有极深的造诣。

有一位下午做了 invited talk,主要展示近年来他们实验室的工作。我一听,原来他们就是 mTCP(用户态 TCP)的创造者。

KAIST 在我之博士期间所研究的非易失内存存储领域也颇有建树,实力恐怖如斯。

一个印度裔的以色列华为小哥问了 KAIST 的老师一个问题:QUIC 协议出来后,TCP 是否还有继续钻研下去的必要?

KAIST 老师意味深长地一笑,反问道:你们真的觉得 QUIC 是一个好的协议吗(Do you really think QUIC is a good protocol)?

游轮 banquet

下午六点半左右,第一天的会议议程全部结束。

大巴车载着我们全部参会人到了北角码头。今天晚上组委的安排是:所有人在游轮上享用自助餐,并欣赏维多利亚港的夜景。

我在上船较早的那批人离,找了一个靠近床边的桌子。

不一会儿,日本小哥带着另一个看起来也比较面善且腼腆的日本小哥在我旁边坐下了。

中午认识的日本小哥跟我介绍说:This is my boss.

我略有些惊讶,他的 boss 竟然如此年轻。

这个 boss 跟我介绍他自己叫 sakamoto,与全球知名的日本音乐家“坂本龙一”名字一模一样。

随意取了些饭菜,快到八点的时候有人说灯光秀表演要开始了,招呼我们到二楼的甲板上去。

灯光秀在大家的翘首以盼中没有出现。甲板上学术明星们你一言我一语,我感觉自己没有吃饱,所以又下楼待着了。

不知为何,来自 KAIST 的韩国小哥此时正拿着话筒,似乎要唱什么歌曲。我以为他是自己主动献唱,一展歌喉。

他唱了首鸟叔的“江南style”。唱完后把话筒扔到了我们的桌子上。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击鼓传花”的游戏。

我右手边的女生直接把话筒放到我桌子上,我就被游船唱吧的一个大叔给拽到舞台前,让我点歌。

我弱弱地问了一句:有赵雷的歌吗?

台下的一位香港科技大学老师说:没有哦。

驻场大叔试探地问了我几首歌是否会唱,我答地都有些勉强。

最后,我终于决定因地制宜,就唱一首知名度超高的粤语金曲——真的爱你。

驻场大叔很开心,并帮助我唱了飙高音的副歌部分。

一夜无话,第二天就要上台 pre 了,还好没有失眠。

不确定性

上午的 invited talk 主讲人是 KAIST 的一位教授 John Kim。他很谦虚地说自己比起昨天的分享者(陈海波老师)来说,差得很远。

然而,他的头衔也很吓人,位列三大体系结构顶会(HPCA/ISCA/MICRO)名人堂(单项会议入选至少 8 篇论文)。

在讨论 Domain-Specific Architecture 这一主题时,他非常幽默地放了一张自己拍摄的3个孩子们在海边嬉戏的图片。并且表达道:这是我认为自己拍过的最好的照片之一。从这张图片,我想引申一个问题:什么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忧虑?

他给出了自己的结论:不确定性。他补充说:“如果我知道明天下午6点我的孩子将要哭闹,那我很可能那个时候就不在家里待着。”

台下一阵欢笑。

他的主要工作便是将硬件架构中的逻辑变更为确定性逻辑。

分享完毕后,谭焜老师问道:您的工作优化是将本来由硬件所负责的不确定的部分转移给了上层软件,软件仍然是需要面对不确定性的。作为软件从业人员,我们又该怎么办呢?

我的分享

九点四十,轮到我做关于拥塞控制的论文展示了。

我故作轻松地上台,调整好了要演讲的 PPT,开始了我的介绍。

整个过程的口语表达做得还是相对自然的,毕竟我在 slides 下面的备注添加了好多提示语。

在问答环节,印度裔以色列小哥指出我的实验规模设计地有缺陷,并在展示后与我交流时提醒我多关注其他信号。

有眼不识泰山

中午的饭桌上,我和来自浙江大学的王老师坐在一块,还有来自日本的 BOSS 小哥。

没有见到他的徒弟,他解释说他的学生肚子疼,在酒店休息。

我看到右手边的第二个小哥和来自 KAUST 的老师(用英文)谈得十分热烈,便抽着间歇去请教他们的名字。

高高胖胖的小哥说:我是 bai wei。我反应道:原来你就是下午第一个 industrial 主题的分享人,还有那篇大名鼎鼎的论文的第一作者。

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谭焜老师下午介绍时还说“I think everyone knows Wei Bai.”我真是丢人丢到人家家门口(香港科技大学)了。

MSR Senior Researcher 恐怖如斯

下午的第一场工业界论文分享,Bai Wei 分享了 RDMA 在 Microsoft Azure 的部署经验。

他有着非常清晰的逻辑,并热情洋溢地叙述。

我想,此生我大概没有机会像他那样,骄傲地站在那里,介绍着一份所有人都深知其价值的工作成果。

后面几个分享我听得似懂非懂,便不做赘述了。

港铁刺客

持续两天的会议结束后,我和在香港科技大学读博的(本科)同学约好一起吃个晚饭。

他给我推荐了一家印度菜餐厅。我说我请客,于是用八达通刷卡。他点了一个卷饼,我点了一份盖饭。

刷完 110 港币后,同学提醒我说,你这张卡怎么都欠费 50 了?

我略有些惊讶:不至于吧?我下飞机后可是充值了 150,而且只有抵达当天坐地铁到酒店的时候刷卡了,其他时间根本没有用卡啊!

他再次帮我确认我真的欠费了,我在网上一查,哦豁,原来机场快线要 110 港币。这就是港铁刺客了,20 分钟的车程,扣了 100 元。

我同学还补刀说:这要是打车,就更贵了!

果然上海还是没法和香港比的。

最后,在同学的建议下,我放弃了那张欠费卡,又在学校的 711 重新购置了一张新卡。

在海边

我看到海边有一个操场,同学见我有兴趣,便带我过去。

令我大开眼界的是,这里的每栋楼与其他楼栋是 L 型连接的。从 A 楼的 10 层下到 G 层(就是内地的 1 楼),走几步就到了 B 楼的 10 层,然后要再坐电梯向下到 B 楼的 G 层。

这就是属于香港科技大学的“楼层相对论”了。

我同学见我如此以外,说道:“那你肯定是没去过魔幻重庆,那里的楼层和地面比这还要离谱。”

又下了好多级台阶,我们终于到达了海边的操场。

我跟同学抱怨道:“想要在操场跑个步,这前摇也太长了。而且跑完步很累了,还要再上这么多级台阶,还要再乘好几次电梯。”

同学附和说:“对啊,所以我从来不来这里跑步。”

在海边吹了吹海风,天色逐渐深沉。

同学将我送到巴士乘车点,今天的行程也就告一段落了。

下山的巴士有些绕路,我坐在二层的座位上,欣赏不到什么属于香港的夜景。

回到酒店安歇,我开始期待着第二日同学带我去领略香港黄金地带的风情。

尖沙咀与星光大道

我们在尖沙咀站下车,同学帮我拍了一张照片留念。镜头里的我有几分油腻。

我逐渐成为了自己讨厌的模样。

看起来同学对这块的路也不是很熟,于是我们百无聊赖地从尖沙咀的街头走到星光大道。据说很多港星从此处发迹。

一座李小龙的雕塑前,一个像是退伍军人或者军迷的大哥摆了个一模一样的 Pose。

和平真好啊。没有分歧的世界真好啊。

小熊伴手礼

好不容易来一趟香港,怎么也得带点礼品回去吧?

带什么好呢?小红书上一查,有个小熊饼干超火的。

于是我就带着我同学直奔这家老店铺。店铺真的很老很破,在一个隐蔽的二楼。

但是生意十分红火,门庭若市,排了整整四路队伍。我一看只能付现金,一盒就要 95 港币,我只带了 100。这可如何是好?

我的同学十分靠谱,从兜里漫不经心地掏出 300,递给了我。于是我得以购买四盒饼干,并支付宝转账给了同学。

为什么是四盒呢?除了我们自己的一盒,两家父母各一盒,还有要给公司同事带的一盒。

同学意兴阑珊,看起来很不在状态,再加上我手里拎满了东西,也无意再逛,于是我们打道回府。我回我的星峰荟,他回他的山脚边。

元朗区之行

本来和元朗区的高中同学约好周日早上去看他,毕竟十多年没见了。

可惜上午一直肚子疼,就在酒店休养,直到十点半才去退房。

这是,未成行的元朗区之行。生活不会总是像规划地那样按部就班,偶尔会让人尝尝苦头。

归家

花了 110 大港币,十二点左右,终于又来到香港机场。

实不相瞒,香港机场的安检比内地要轻松,没有身体搜查。

去香港机场问了下师妹想要的纳斯大白饼的价格,哦豁,比上海中免日上贵了小100块。

于是我跟师妹说,回去上海在给她买。

结果,天不遂人愿,上海下飞机路过的不是之前问价的那家中免日上,已然没有 16g 的高性价比款式了。

我有点唏嘘:要是从上海走的当日买了就好了。可是,谁又能提前知道这许多呢?

下了飞机滴滴打车,不用自己花钱就是爽。接我的是个聋人师傅(他出示了一张 A4 纸给我)。

到家之后,已经闻到了师妹做的香喷喷的饭菜。萌主也来回蹭我的腿。

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安宁。

我的野心曾存于一刹那,我的归属仍是家园。